是去年的事了。那天,烧劲一起,急急忙约了“烧友”老贾开到太湖西山去采风。我刚换了台新相机,想试试镜。 因为是临时决定,到达时已经四点多了。时值九月,树木已没了春色浓浓的意思;本应最打眼的银杏,叶还没黄透就被农民打落下来,说是卖去做了保健品的原料,剩了寥寥几片挂在梢上;桔树呢,近观还缀着几点桔子零碎埋在叶中,远看却只见绿树不太成景。环岛搜索了一圈没有收获,有些失望。无意中抬头,远远望到一片荷塘。走近了,却见荷花已谢,叶子也有些残,在夕阳里东倒西歪。 我站在河边静静观看。不知不觉,荷叶残落的印象模糊了,眼前的色彩丰富起来,绿、蓝、黄、紫。。。不知道是绿叶染了蓝色天光,还是蓝叶吸了金色的夕阳,光线在变,荷叶也在变;叶与莲蓬间又是彼此错落相互融溶。看着看着,越发看不清她的本色了。这还是荷叶吗?她到底什么颜色?还会变成什么颜色?我边想边不停地疯拍,拍了无数,拍到天光暗沉什么都看不见。 回到上海,看着那些荷的照片细品了好多天。怎么还在变呢?荷,多熟悉,或者说我们以为很熟悉。熟悉她品性高洁出污泥而不染,熟悉她“小荷才露尖尖角”,熟悉她“六月荷花别样红”,可什么时候熟悉过甚至注意过,秋天里,花落叶残的时居然还有这么一番莫测变幻? 想起那天拍荷的经历心生感动。为什么会感动又说不太清楚。 蓦然回首,早不是年少不知愁的青衫少年,也已过了青年时的愤怒踌躇,不觉间己是中年。都说“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好像知了“天命”就一切既成不再有所悬念。可看看那荷花,她的“天命”是什么,不是“三月出叶、五月小露、六月盛开”吗?谁曾想,到了九月还有连串的缤纷在前头。天命是怎么一回事,恐怕真摸到了五十的大门时,也未必就真一清二楚。不活完这一生,谁敢说对天命、对人生就不是一知半解了呢? 惑,还是有的。比起常人及纯粹的艺术家,做设计的人,困惑、挣扎的时候恐怕还要多些。不经意处、司空见惯时,不自觉间总睁着第三只眼睛看世界,看出门道力道,看出花活;看得柳暗花明,也看得山重水复,设计这条路说来真是残酷。它不是百米跑,是马拉松。 这条道上跑得越久越发觉,不经历些人人事事的历练,不时常和自己较真打架,不观看内心深处的自己,不探索自己的潜能,不隐忍苦练,还真难以树立属于自己的思想和风格。我想,自己离期待中的大境界、大格局到底还远,至少还在路上。谁让做设计的人总是心怀期待呢。期待成名,期待常青,期待有更多精彩呈现。因为期待所以辛苦,因为期待又所以不悔。 古时候人比较容易天人感应。春花秋月花落水流,天地万物四季流转,都常惹得“女伤春、士悲秋”。那是感同身受、睹物念己。过了千年,现代人不知比古人要“进化”多少、“坚强”多少,又脆弱麻木了多少。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谁有那个功夫去静观自然,去和上天感应呢?老祖宗的那份情怀好像已褪色了,丢了。哪知道,隔了一代又一代,变西又变东,骨子里的那些东西一不留神又会冒出来,生生根,发发芽,开个花儿,晒个太阳。比如那一次拍荷巧遇,可能冥冥中也染了几分天人感应,感动于秋荷的缤纷和未知。未知的又岂止是荷。这可能多少有那么点矫情,却也算是中国人的一种集体无意识,是我们的一种文化基因吧,无论好坏。 拍个荷花拍出一通七想八想,是中国基因起作用多一点,还是设计师的角色作用多一点?又惑上了。
根Gen评论于2010-06-11 16:41
触景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