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今年在台湾TID获奖的那次演讲，在台湾的松山诚品创意园里，因去领这个奖时，并不知道两天后还会有演讲，所以也没有什么准备。最初估计，还是例行公事似的，讲一讲作品设计的出发点，以及用材和施工的过程等等。听着其它类别的七八位获奖设计师的讲解，感觉确实每个作品的诞生，都是多么的不容易，我想最不容易的可能是，怎么会以这样一个初衷下的第一笔，去诠释自己对这个空间的感受，从而完成一个精彩的作品。

    那么我在想，《苦竹斋》抛开了传统立意上的解释，如“像修行似的工作”等等，当代设计的语境去理解，只所以这样一个项目，被台湾的这个奖的评审认可，更多的是这个小作品的另一层隐含的意义，那就是“批判”。直接赤裸裸并且坚定的批判，和批判所带来的思索：空间到底是怎样的几个维度；当代的空间设计如果向更深层一点意义去理解，到底什么最重要。

    当下的中国，各大城市满眼望去空间设计多如牛毛，从五星酒店到私家会所，从大型机场到公共美术馆和博物馆，只要是能立起来的建筑，无不和设计有关。但纵观所有，多数像得了一种“高大上、塑料人”的病，“高大上”不用说，花钱上档次，施工工艺、材料费贵的惊人，在甲方不设上限或设了上限也控制不住的前提下，设计大师们更是挖空心思“搜尽奇峰”的去寻找昂贵且与众不同的材料，去让有钱却大多数有审美障碍的土豪亦或土豪官员们去满足心底的所谓荣耀。为什么叫“塑料人”病呢？“塑料人”，塑料的人是永远不会笑、不会动、不会生长的，一年是这样，十年、二十年亦如是。这是当下因社会的所谓需求，一个空间呈现出来，最好不用清洁工，不用维护保养，更不用维修，一句话：省事，永远不变。不悲、不喜、不怒、不哀，如“佛祖”，更如一个中国的化过妆的“花瓶式”美女，很亮丽，不会笑，也不会说话。所以大理石一定永远发亮，木材料也要永远油光，技术一定顶尖，这便是我们“高大上、塑料人”空间。

    然而空间设计走到现在，无论是建筑还是室内，是应该思索些更有深层意义的东西的时候了，便有了《苦竹斋》似的批判。直接批判低技、低成本，把设计拉下神坛，“设计”你不过如此，不要因为你的“高大上”去把设计宣扬的如此神秘，如圣人般无人可及，你真的不过如此。当下的设计，你会得到很多，但你亦会失去更多更为重要的东西。

    这个更重要的东西，便是空间的另外两个维度：“时间”和“情感”。写到现在，也言归正题，“空间的维度”，就算是写文章倒叙吧，“空间的维度”也是我在台湾TID演讲会上演讲的主要内容。

    在我认为，一个有生命力的空间作品，除了具备三个维度之外，还有两个无形的维度-- “时间”和“情感”。过去的苏州园林，西方的老教堂，到后来的高迪、柯布，再到安藤、卒姆托等等，其作品之所以有魅力，设计所创造的“时间维度”，让人惊叹。每天的光影变化，每年因时间流逝而起变化的表面质感，从不刻意装扮，从不扭捏作态，犹如一个自信的人，任其青春、任其老去，但每个阶段都会有每个阶段的魅力；如敦煌壁画，时间流逝所造成的岁月感，让其更有魅力。这些大师们感染你的，并不是其华丽的炫技，而是在这些空间里你能感觉到炫技也是为时间服务，炫技之后的材质和时间发生微妙的“化合作用”，时间变，它也变，这种“化合作用”所诞生的质感，让你说不出的美，精致也好，粗糙也好，仿佛会呼吸，如皮肤般有感知，有灵性，这便是“时间”这个维度，所带给我们的感觉。那么这个时间，是设计出来的，不是凭空就有，是这个“时间维度”和材料、和光影、和“三维尺度”一体所产生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便是一个好的空间的魅力之一。

   “情感”，“情感”这个维度，便是空间的终极气质，如一个剧幕的灵魂，但这个“情感”会源于设计师，初衷的创作情感。作为一个设计者，如果没有这个“情感”的维度初衷，这个空间一定是失败的，至少不能称为”作品”；换句话说，这个“情感”便是一个艺术作品最宝贵的东西--- “诚意”。无“情感”的设计，谈何“诚意”，无“诚意”谈何艺术作品。因为“设计产品”和“设计作品”是有本质区别，这个区别用一个词来划分，便是“情感维度”所引发的诚意。那么这种“情感”作为一个设计者从哪里来？是文化底蕴修养，是日积月累，是书山行路，是学海沧州，是诗书万卷，更是路行千里的积累。只有这样一个设计者才会具备“情愫感”，才会面对一个空间诞生“情感”的维度，绝对不是无中生有，而是苦修、顿悟的结果，得之不易。

    所以，“时间”和“情感”这两个维度，对一个作品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是一个作品的灵魂，没有了这些，“高大上”又怎样，依然是“塑料人”。如果有了“高大上”，又有了“时间”和“情感”那不是更好吗？比如：季裕棠先生的广州文化东方酒店，不就很好吗？又有高品质的技术，高品质的材料，空间的“时间”和“情感”把握的就很好，所以，也并非商业设计就不能创造出很好的作品。

    所以， “时间”和“情感”是对一个空间设计作品来讲至关重要的东西，也可以说是评判一个作品好坏的标准，这便是我的理解。

                                                —本文系 2015.01期《现代装饰》杂志专刊约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