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房子，就是造一个小世界”

——记2012年普利兹克建筑奖得主王澍

他一脚泥水从很多工地上回收了700多万片旧砖瓦，搭建起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漫山遍野”的建筑群，让学生们在油菜花中读书、散步，他还幻想，有一天，教授们可以骑着牛，从山坡上慢悠悠走去教室。

站在盛大的活动典礼上，所有的人都在说一些捧场的客气话，他却大讲特讲“弊端”、“问题”、“崩溃”，一些“体面人士”的脸都绿了。

作为专业建筑师，他却把自己的工作室取名为“业余建筑工作室”。他对“业余”的解读是：“一个人因为兴趣而从事某项研究、运动或者行为，而不是因为物质利益和专业因素。”

这就是王澍，中国美院建筑艺术学院院长、教授的头衔之外，还是“文人”王澍、“牛人”王澍，如今，他又成了“普利兹克建筑奖得主”王澍，被评价为“正如所有伟大的建筑一样，他的作品能够超越争论，并演化成扎根于其历史背景、永不过时甚至具世界性的建筑。”

王澍1963年生于新疆，1985年南京工学院(现东南大学)建筑系本科毕业，三年后硕士毕业到当时的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从事旧楼改造及相关研究。之后他有将近10年没有做建筑设计工作，而是一直与工匠们在一起体验“真实的建造”。

直到2000年，王澍完成了他第一个主要作品——苏州大学文正学院图书馆。开始体现他对如何让建筑自然地存在于“山水”之间而不突出的独特思考。之后，他的优秀作品一个接一个，美院象山校区、宁波美术馆、五散房、威尼斯建筑展上六万片废弃青瓦组成的“瓦园”、世博会唯一的乡村案例馆宁波滕头馆、获第十二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特别荣誉奖的“衰变的穹顶”。法国建筑学院金奖、德国谢林建筑实践大奖等不少国际奖项，他都是“第一个中国人”。

王澍对传统的秉承深入骨髓，他对弟子们常说的有三句话：“在作为一个建筑师之前，我首先是一个文人”，“不要先想什么是重要的事情，而是先想什么是有情趣的事情，并身体力行的去做”，“造房子，就是造一个小世界”。

和传统文人读书报国的强烈使命感一脉相承，王澍的言论在很多时候并不会让人特别舒服。这一点不仅仅体现在学术领域，他的建筑思想常常直接针砭时弊。2007年10月，位于杭州西湖边的原浙江大学湖滨校区地块规划在公示时显示，将要建设的酒店建筑最高达85米，引起舆论对西湖限高的热议。但面对国际著名设计所的设计，坊间热议不免显得“专业性”不足。王澍一针见血地指出，杭州西湖周边建筑的尺度和状态，应该由西湖山水的文化属性和特质来决定，这种属性和特质决定了建高楼肯定是不适宜的。因为中国传统建筑文化的精髓就是“因地制宜、顺应自然”。拥有西湖的杭州最应该成为这种文化继承的典范。最后政府根据这些意见要求企业重新设计，降低高度。

提到公租房，王澍有观点，公租房应该“高而不贵”，设计高端、文化含量高，但是成本不高。“建筑的设计思想，应有助于保持社会的品德、价值观。要让人们明白，生活品质不等于奢侈。看到高造价的房子应该感到是‘不道德’的。中国传统建筑理念的主流导向也是如此。”他相信，建筑是价值观的载体，具有教化人心的作用。“我的设计，就希望通过建筑，向世界讲述中国人对生活、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理解，高兴的是，很多人都听懂了，认可了”。

受邀设计世博会宁波滕头馆，王澍说，设计不能理解成简单的赞美，实际上更希望有所促进和矫正。他认为，理想中的城市化，不是乡村人按城里人的方式生活，也不是乡村人继续过“落后”的日子，而是市民和村民共享优质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资源，但乡村独有的文明形态和传统“DNA”依然能和城市文化并存，呈现出不同的特质和风貌。

总是理性思考的王澍实际也是一个内心充满诗意的人。他会在晨曦初露的校园，用大棉袄裹上一捧石榴花去献给当时的女友现在的妻子和事业搭档陆文宇，也会在面对一张１９００年拍摄的优雅壮美的北京城俯瞰照片时潸然泪下；他会在“荷戟彷徨”的时期悠然地晒着太阳无所事事若干年，也会在行业内纷纷到欧美镀金的时代完全无视西方任何潮流只沉浸于自己的家国情怀、诗画建筑。

如今，中国本土建筑师王澍面对来自世界的赞美，告诉大家说：“看来真诚的工作和足够久的坚持一定会有某种结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