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竞选助手,没办法,连老本都翻出来了。这些文字大概可以证明我的工作经验和性格。
大一的绘画基础课准备结束了,明年全改用电脑上课,张力教授该歇歇了,他太累了。教授是很有余力做事很严谨的人,如果有人把“意境”和“意象”搞混了,他可以马上把你拎起来解释一个小时,不少学生都点头求饶过,我那哥们上课兜里就揣着字典。说明大家都很尊敬他,连只手遮天的辅导员都对他左一个您右一个您的点头哈腰。其实教授也不太敢得罪政治势力,也偶尔陪着对方笑,只不过他像是被抢顶着笑。不过,有一天,他真的很开心,乐得手都不知放哪了。那一次是他真正的笑,我记得他是捂着嘴欢送别人的。据说是督导来了。
他的头发分布情况让他产生了一个爱好,就是去哪都戴着帽子。然后我上课经常看着他的帽子发呆。我经常能联想到把帽子揭开能看到荒芜遍野的富士山或是破旧扫把或是肉蛋炒粉丝……最后把突然掀开的帽子在班里传来传去……。我知道这太没礼貌了,不过我想,哪怕是有人关切地让他摘下帽子休息一下,也会让他大发雷霆。后来想想,不戴不行,理由是,一来遇上风了头发不好打理,非手忙脚乱不可,二来理光头又怕与流氓混为一谈,总之,不适合为人师表,必须划清界线。可能他觉得为人师表就得隐羞包丑,这好比舞台上演员的脸,一打灯光就必须装着。久而久之,演员就有了个毛病,就是去哪都觉得有观众跟着他。所以哪怕教授的帽子像刚从游泳池上来一样也没脱过一回。
当然这都是外在的东西,他的内涵才值得我们敬佩。据说唯有知识才能挤掉知识份子的头发,可见他知识之多。第一次听他讲课感触很深。他首先说很荣幸能给大家上课,大家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来的,都是人才,他话锋一转说他自己,东北师大美术系油画教研室主任、教授。然后眼睛转向我们提高了嗓音,中国——他发现我们没集中精力听就故意顿了顿,然后说——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说完又顿了顿,大概是给我们鼓掌的时间,我们只当他一紧张就忘了后面的内容,替他着急,下面鸦鹊无声。我想他大概觉得这帮烂学生连中国美术家协会都不知道也难怪考得那么差,一点教养都没有,拍掌都不会。但他又苦于自己不能带头拍,然后一口气读完后面那几句无足轻重内容,把书一合告诉我们他也是被这学校挖过来的,将带领我们上一年的课。言下,我们突然觉得很荣幸。
我问怎么才能画出意象的美呢。只见他仰着头时不时又看看书,一路天马行空地引经据典,先说道家哲学的天人合一,举了几个唯心哲学的例子,又比较了中西方人生观,把亚里士多德反了过来当成了苏格拉底的师傅,害得柏拉图没有徒弟。接着用孔子的中庸论强加给了庄子,然后结合价值观、心理学,认为中国人是感性的。这些解释碎得像一块豆腐被人从十楼摔下来然后踩了两脚,至于如何重新组到一起联系起来显然是个困难,这个困难造成了他不断摆弄桌上的粉笔擦,看来是不慎迷路了。
三十支笔刷刷的,突然停了下来,那个安静啊。他只好又翻开书,令我佩服是他很快又找到出路了,把完全没有因果关系的句子用“因为所以”联系了起来最后把我的问题强调了一遍说,这节课重要的是画出意境的美,我听得心荡神摇,问题又回到了开始,还是问“怎么才能画出意象的美呢 ”。据说是我的问题太尖锐或者钻他牛角尖的缘故,他一见了我就跑。
他说美是要感受的,拿起一些画分析起来要我们记住这画明度主要关系是“突变”关系,问我们还发现还什么。大家看很好回答,马上有说是“慢变”关系。他说错了,然后引用了达芬奇画蛋的故事鼓励我们举一反三,虽然我不知道那跟这有什么联系。但是我们还是把笔头都咬破了,未能想出,请求他点破。他一皱眉,敲起桌子拉长声音说——“是渐变!渐变”。
揪起一个同学问,这是好构图吗。那同学摇摇头。他说这构图有横的有竖的,各线条长断不一,多丰富啊。这都是大师精心安排的,怎么会不好看。那同学很惭愧,不知道是大师的,但为了脸面仍坚持说事实就是不好看嘛。老师说你真倔,你怎么能认为不好看呢,你得认为好看。
可见他秉承了家长的负责和细心,连什么是美都替我们设置好了。
人付出了劳动都是希望别人尊重的,所以他也不许下面开小差,也不许别人为一些琐碎的小事去打扰他专心讲课。上周有个女同学出车祸,住着院呢,然后委托辅导员向他请假。他听了恍然大悟,怪不得几天不她见人影呢,视线一收打开书继续神采飞扬讲他的美学。而我们在下面议论纷纷,结果他惊诧拍起桌子来,说怎么地了,怎么地了,我讲过多少遍,上课不许开小差,这是对老师起码的尊重……
脱臼评论于2010-08-13 14:48
写的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