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生存之重庆药方
文 李文海
团结三两,地域文化五钱,精进不懈八分,焙以媒体火,快快煲,一日三剂。
——《重庆药方》
胆汁质的二八青年
18日下午莆一抵渝,即去了重庆最热闹繁华的所在——解放碑、瓷器口一带闲逛,说实在话,印象非常糟糕。直辖十年后重庆的发展的确迅猛,作为商业中心的解放碑区域崭新的高楼密布,像个硕大的混凝土森林,俨然成了又一个“小香港”,和我记忆里的山城影像没有任何重叠的地方。天色渐暮,信步踱至南滨路,远眺长江北岸的渝中半岛,黑鸦色的建筑群像一堵人造山体隔江耸立,尺度异常庞大,那份压抑感远非言语可以表述的。
19日,品辰设计的二个合伙人庞飞、于跃波驱车陪我游历重庆全貌,重点观览江北一带的别墅区,意图改变我对重庆的不良观感。于是乎,在短短几个小时的行程里,我又见识了不少移植到山城的西班牙、法国、北欧风情建筑……入夜时分,在南滨路就餐时我再度回望对岸的渝中半岛,如山般的“石屎森林兼人库”被点点华灯衬托得渐渐轻盈起来,两日的烦躁终于稍有舒减。
之所以在了解和评介重庆设计师生存状态前要游历并花费如此笔墨来描述该市的规划和建筑形态,是基于对人与环境共生及互动理论的理解。21日和重庆几位活跃设计师访谈时,德方设计事务所的负责人方进引用了余秋雨的话来概括这个城市:重庆是最能体现“江山”一词的所在。没错,一个有两条江、无数山的城市,本应该是个极美的宜人居所。重庆之所以如此躁动,是因为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民众的心,也如此地躁动。
我以为,一个城市的风貌不仅反映了城市领导者的意志,它同时也是这个城市民众意志的集中展示。设计人不可能脱离环境而生存——在试图引导公众理念之际,设计人也会被城市、民众的形态、心态牵引。换句话说,这个城市设计人的性格,就是该城市居民市井心态的折射。
应该用什么辞藻来概括重庆设计人呢?活力、年轻、冲动、自信、崇尚个人力量……一言以蔽之,一个血气方刚的胆汁质二八青年(该评语本没有任何褒贬义,只是个体感受和自认客观的描述罢了)。因为这些气质,重庆设计界的未来有了光明的前景;也因为这些气质,今天的重庆设计人倍感困顿。
症状与病因
1997年,重庆成为我国第四个直辖市后,山城房地产业热度急升,建筑与室内设计行业也迎来了又一个春天。不过,和所有的后发地区一样,重庆是海外和沿海先发地区人才的“逐鹿淘金热土”,山城设计人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在这桌盛宴上品尝到最丰厚的美肴。
平心而论,在重庆大开发的几年间,本土设计人也绝不是所谓的LOSER。无论是急剧放大的设计市场,还是快速提升的设计费标准,都阐明了一点:这是重庆设计界快速成长的时期;这是重庆室内设计师从小打小闹到成团成军的时期;这是重庆设计人可以赚取真正意义上“第一桶金”的创名、创业时期。
当然,重庆设计人的抱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重庆新建之顶级公共建筑的室内设计几乎被国外大师们“包圆”了,星级酒店和高尚楼盘样板房设计也几乎被海外、香港、深圳设计师蚕食一空,本土设计人只能“啃啃骨头、饮啖残汤”。开发商的崇洋、崇港、崇沿海心态使山城设计师少了很多机会,以重庆汉子的自信自负,受到的伤害自不待多言,忿忿不平也在情理之中。
返深后,部分设计师给我传来了他们的最新作品。说真的,这些设计并不赖,甚至可以说非常不错,至少和港深设计师的作品比较时并没有明显的落差。难怪部分重庆设计师为了得到大型工程的设计机会,特地在香港或深圳注册公司或挂这些地区的名号,以“曲线进攻”的方式绕开甲方的本土歧视,以求获取参与项目投标的资格。
但是,重庆或者说整个西部设计界的崛起,还是应该靠打本土品牌来竞争,否则,一时的成功和个人的荣耀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善西部设计人的整体生存状态。说到底,重庆设计界不顺人意,还是应该在自己内部寻找病因。
重庆设计界的第一个症候是不团结,第二个症候是作品的辨识度不高。
辨症不易,调治更难。某虽不才,也准备尝试以个人的理解,为重庆室内设计界开点“江湖药方”。
重庆药方之一:“团结三两”
和建筑设计相比,室内设计的个人色彩更浓厚些,但团体的价值并不会因此而泯灭。
拿现成的事例来说吧,港深设计师之所以在中西部享有较高的声誉,是因为这二个地方确乎存在一批而不是几个优秀的设计人才。也许几个优等生的突出还不会太引人注目,但几十人、上百人的优秀就不可漠视了。沿海设计师注重“包装”、注重团体效应,不仅为本身优秀的设计师铲除了地域准入障碍,而且给当地不太优秀的设计人也搭建了一条踏足中西部的桥梁。于是,中西部设计人就有了更多抱怨的理由——那些在深圳仅属三流的人物,凭什么到重庆就可以拿到超过本地一流设计师的设计费?
但是,重庆以及所有中西部设计人在抱怨不已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反思自己的问题?重庆设计界形成了团体力量吗?重庆病了,谁之过?扳子也许还是应该打在本土设计人的身上!
2003年,CIID重庆专委即成为中国建筑学会室内分会成员。L+B室内设计工作室的总设计师李舟,以及郝大鹏、沈渝得、尹端、李干、周勃、张海文、潘照南、赖旭东、方进、段晓丹、夏洋、张弛、旷红军、李波、于跃波等活跃设计师都是这个分会的骨干成员。李舟等人忙碌多时,试图将重庆设计师凝聚起来,塑造良好的团体形象,为整个地区的设计界争取更优质的生存条件,但迄今1000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了,重庆室内设计界依然呈一片散沙状。
重庆设计界的凝聚力差也有一定的客观原因。著名学府重大和川美为重庆设计界树立了学术的标杆、输送了大量的人才,此乃幸事也;一山二虎,法术、力量均呈匹敌之势,互不服气导致了学术和地位的纷争,此乃山城设计界之大不幸也。
李舟作为重庆地区专业委员会最早的发起人之一,发展了CIID重庆专委近半数会员,但他在谈及此事时也是牢骚满腹。李舟在自己的BLOG上是这样评价CIID重庆专委工作现状的:“……重庆地区的学会工作相对全国来说很滞后,在业内影响不大。学会内部的重大、川美这两所高校也有不团结的问题,各自为政,只争权不干事。两大神仙打架,重庆众多的设计师却有心无力……”
此番重庆行,我听到了很多抱怨,也听到了很多誓言。访谈过的设计师无一不认同团结的重要性,无一不发誓要“排除万难,团结一心”,BOT设计联合机构设计总监李波还表示他将尽全力促进重庆设计界的联合。但基于当地设计界的现状和重庆人骨子里对个人力量的崇尚,我认为,重庆设计界的凝聚之路依然漫长。
重庆药方之二:“麻辣五钱”
业界对于“民族性”和“地域性”的探讨由来已久,方兴未艾。这个话题太大,而且我自己也有迷惑和挣扎的地方,所以不准备在此文展开讨论,只想找几个细微处“掘地三寸”,谈谈为什么对于西部设计人来说,设计的地域性表述是不可或缺的。
19日“观摩”重庆别墅区时,发现了不少“空降”山城的地中海式、北欧式建筑群,让我倍感惊诧。且不说这些别墅设计的好不好,光是气候适应性这一点就已经做的非常不够了。地中海沿岸的年降雨量平均为500mm到800mm,而重庆的年降雨量一般在1000mm以上,丰水年的降雨量可为枯水年的2至3倍。重庆的地中海式别墅在初建时还可以保持明墙净瓦,只怕略有时日,这些高端住宅的外墙就会被山城的雨雾侵蚀得残败不堪。
建筑设计对室内设计的制约非常大。地中海气候温和、北欧经年寒冷,从这些地方COPY过来的设计,不仅外观不能很好地适应山城气候,而且其内部通风也颇成问题,湿热炎夏的能耗自然也会更高。
除了设计本身的述求外,重庆以及整个中西部设计师仅从自己的专业发展来看,也必须重视地域文化在设计中的应用。
首先是设计理念的选择。自中国改革开放以后,“全球化”成了决策者的大棒、执行者的借口,狂劲西风抹平了几乎所有地区的个性起伏,从消费习惯到建筑、室内设计已然趋同。大家都挤在一个跑道上向着一个方向前进,起步时间的差异造成的差距是西部设计人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单说国内室内设计界,深圳的设计师无论是个人水平还是团队建设都在时间上比西部早了10年以上,这使得西部设计人被迫处于追赶状态。没错,西部设计人非常努力,有个别设计师甚至也学的非常像,但他们毕竟是在模仿。以己之短搏人之长,这显然不是聪明之举。在繁多的室内设计从业者中,西部设计人也因此不容易脱颖而出。
其次是资金、材料和施工条件的限制。在21日与重庆设计师访谈后,我又参观了赖旭东设计的一个经济型酒店。酒店已经基本完工,可以看出设计师花了不少心思,也做了很多有益的尝试。可惜,由于受到甲方资金、装修材料和当地施工水平的限制,现场有很多细部略显粗糙。如果设计师能适当地融地域文化于设计之中,并合理地选用本土材料,我相信,至少资金困窘和施工简陋的问题可以得到部分解决。
重庆本是很美的城市。在第一批中国历史文化名镇的名单上,重庆辖区的小镇居然占了30%:合川县涞滩镇、石柱县西沱镇、潼南县双江镇。阔门敞廊、干阑吊脚、褐窗黑柱、暗瓦白墙,这些老式民居的设计不仅有很好的地域适应性,而且非常美观。我认为,且不说什么“民族的、地域的就是世界的”这样的大道理, 单是为了自己的“出位”,为了设计本身的美观,重庆设计人就应该从这些灿烂的本土文化中,寻找可以强壮自己的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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