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皮·意义·科技

表皮·意义·科技
——解读日本当代商业旗舰店表皮创作
Surface·Meaning·Technology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Surface Design of Contemporary Commercial Flagship Store in Japan
邵龙　张伶伶　姜乃煊
Shao Long　Zhang Lingling　Jiang Naixuan
摘　要　信息化的今天，商业建筑不仅是单纯的购物环境，还是具有深层文化内涵的精神场所，影响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审美取向。通过对日本当代商业旗舰店的特点、建筑表皮特征的解读，以及对表皮现象背后建筑观念的深入分析，总结了日本当代商业建筑创作理念及设计实践的有益经验，进而作为我国建筑设计创作的借鉴。
关键词　商业建筑　表皮现象　深层语意
ABSTRACT　Today, commercial architecture is not only as a simple shopping environment, also as the spirit place with deep cultural connotation, affecting people's living and aesthetic orientation. The paper interprets Japanese contemporary commercial flagship store features and building surface character, analyses the concept of building behind the surface phenomena, summaries the useful experiences of Japanese contemporary commercial architecture design concepts and practice, then as the reference for our country architectural design.
KEY WORDS　commercial architecture，surface phenomena，deep-seated meaning
中图分类号　TU247.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0-3959（2007）06-00-00
　　
　　随着经济的发展，日本建筑界在近几十年出现了大量蕴涵着创新理念的建筑作品。而在信息时代的今天，不同学科间的相互交融，尤其是哲学与建筑学的对话，使日本现代建筑表现出新的时代特征。建筑创作变得更加自信，表意更加丰富、深刻，所表现出的思想观念和技术水平也更为先进。虽然信息时代的浪潮将日本现代建筑推向新的高点，但并未冲走日本传统建筑的内在精神，这在日本商业建筑上表现得尤为突出。通过分析日本著名的商业街最新落成的商业建筑作品，我们仍能读到日本建筑的“根”与“源”，也能透过不同建筑的表面差异，从中辨析出某种共通的特质。

　　一　日本现代商业建筑特点
　　商业中心是城市中最为活跃、最富有活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城市中最混沌的空间，同时也是城市的魅力所在。然而，经过长时间的实地考察发现，貌似混沌无序的闹市空间，其实有其自身和内在的发展变化规律。以东京为例，无论是银座、表参道、新宿还是上野，每个商业中心均为东京的繁华所在，富有无穷的魅力，是东京的精华与缩影，并从不同的侧面反映着城市文化和风情。

　　商业空间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作为购物环境而存在，它已成为一种具有深层次的文化内涵的精神场所，反映出新时代的社会、经济、文化及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审美取向。可以说，商业建筑的外表皮就是这种社会文化的媒介，它是商业文化的表征。而表皮的另一特点体现在将它背后虚幻的空间隐藏起来，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是向内部探求的诱惑。因此建筑师设计的作品在满足这种类型空间功能及使用需求的同时，基于“建筑表层与建筑实体等价”的新美学观念，注重建筑表皮的设计构成及材料表现方式的探索。并在设计过程中将“时尚”这一概念形态化，重视建筑的视觉识别性、展示性、表现性、个性化及其信息化，以实现商业文化的强势传播。

　　二　表皮现象的表征
　　1　透明性与浮游感
　　著名建筑师伊东丰雄认为：在东京这样的城市中设计建筑类似于下象棋，是一种完全不可预料的游戏。当代的日本建筑大多表现出一种非永恒的趋势，在形象上则表现为对“模糊性”、“透明性”和“浮游感”的追求，如伊东丰雄的新作MIKIMOTO珠宝旗舰店（图1）。该设计在GRC板包裹的外墙中，根据室内采光量不同镶嵌着9种大小尺寸不等、形状各异的玻璃。这种抽象化的建筑处理手法为建筑增添了“模糊性”与“浮游感”。白天，透过玻璃照射到室内的光线，演绎出光怪陆离的梦幻意境。夜晚，人工光的照射使建筑产生出各种不规则光的图案，光亮时强时弱，自然变幻，像是在呼吸，又像是佛教的“无常感”的虚幻，引发出观赏者丰富的想象。该建筑表皮所形成的奇特视觉效果及其表达的轻盈、漂浮感，体现出设计师对日本传统观念中的暂时性的高度概括。

　　与此如出一辙的是在Prada Bouitqlie（普拉达）青山旗舰店的设计中，建筑正立面的玻璃幕墙是由上百个内凹、外凸、不同形状的菱形玻璃格子镶嵌而成，其形态随参观者的视角而变化迥异。“透明性”的介入使内与外的概念更加模糊，在光线的照射下建筑表现出漂浮的轻盈感和完美的内外交融，夜晚，光的表演使建筑整体看上去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闪闪发亮（图2）。

　　2　匀质性与纯净化
　　日本新一代建筑师在建筑创作过程中，往往追求表皮形式的纯净化和匀质化，给建筑带来更广阔、更深远的空间意象。这种对匀质化的追求，消解了建筑整体与部分的主从关系，使建筑自身呈现出新的逻辑关系及审美价值，在建筑的形态和意义上也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全新体验。如新近在东京银座落成的著名品牌Dior店（克丽丝汀·迪奥，图3 )。它的外表没有凹凸、没有强烈的体积感和光影效果，有的只是平滑的表皮。光线在这里丧失了投影的能力，呈匀质漫射状，体现出了一种在禅宗精神笼罩下的朦胧含蓄之美。建筑的外墙面由带有众多圆孔的墙板匀质构成，从这些圆孔散发出来的神秘光斑，强烈地吸引着人们的视线。这样的设计让人强烈地体会到了日本传统建筑美学中的“寂”,一种超脱世俗的简洁与纯净之美。

　　在表参道Cartier旗舰店的设计中，建筑外层的玻璃表皮经过建筑师的精心处理，所有的玻璃都以统一模数，挂在钢结构的骨架上（图4）。它们的边缘互相交错，每片玻璃的边缘都暴露在外，玻璃之间相互错位，产生一种鱼鳞般的效果。这种匀质的、中性的玻璃建筑所呈现的简洁素雅，与玻璃本身对光线反射与折射所体现的绚丽复杂，使建筑的外表形成了丰富的视觉形象。

　3　表层空间的体积感
　　当代建筑表层空间体积感不同于现代主义建筑所具有的纪念碑式的雕塑感，现代主义建筑是为了达到永恒的纪念性目的，通过沉重的构件与粗糙的表面来创造真实存在的气氛，极力地夸张建筑的物质性与真实感。而空间感则更多的是强调模糊的、暧昧的虚幻感，是对与纪念性相矛盾的暂时性的表达，是对日本社会经济、城市发展的回应。在表参道 OMEGA项目中，建筑师设想把“空间”的概念引入表皮设计中（图5）。通过对材料的表现，使建筑表皮呈现出由玻璃及木造型成的莫尔条纹样式，莫尔条纹“混乱”了人对空间的进深感，使其在空间维度上，产生似被烟雾重重包围的视觉体积感。表皮的“体积化”，也使人们身处不同的视觉角度，体验到不同的空间和时间的变化。它既是日本建筑“临时性”内在特征的体现，又是新一代建筑师的混沌的、非线型思维的外显。

　　4　精致性与装饰性
　　重视细部的精致是日本建筑一直以来具有的内在气质，它源于日本传统的美学情感——对朴素纯净的追求,日本人认为越细小的事物越纯粹，越精美。而细部的精致性往往也会为观赏者带来不同寻常的视觉和心理感受。

　　“安藤式”混凝土对我们来说已经是非常熟悉了，这种对混凝土材料的创造性使用而产生的诗一般的文化内涵，已成为安藤忠雄作品的鲜明标志。在他2005年完成的日本家具店中，对不锈钢板的应用，也反映出他对表皮技术细部的追求（图6）。这一特色鲜明的建筑在高质量施工工艺的配合下体现出一种轻盈与精致的美。设计师提出了“临时、轻型”的设计理念，并采用现代雕塑几何学等设计手段进行造型设计，形成像纸折叠成的建筑。不锈钢的屋面在蓝天的映衬下，宛如日冕，光线从不同角度照射使其能反射出各种光泽,使人忘却了金属的冰冷。夜晚，经过人工光的照射又如同石材一般厚重，在喧嚣的城市中显得异常平静。

　　伊东丰雄设计的建于日本东京表参道的意大利著名品牌TOD'S旗舰店，是他在建筑设计上极具创新的一件作品（图7）。该建筑的整体形象让人联想到街道上成排的榉树的剪影。和这条街上大部分以玻璃幕墙为表皮的建筑物形成对比，TOD'S专卖店的外层被厚度达300 mm的混凝土包围，个性非常突出。建筑物的外表被分隔为270多个表皮空格，大约有200个空格安装了形状各异的玻璃，其余的70多个由铝板填充。夜晚从外面观看，线条中间的空隙是照亮的，整个建筑好似轻柔地裹在大树的轮廓中。伊东说：“它的特色在于抽象的树的造型体现出的活力。”特别是在玻璃建筑林立的表参道上，精美的技术及材料的装饰性相结合使建筑产生奇妙的艺术感染力。具象的行道树与极具抽象性的树表皮立面的共存，充分体现出对日本传统建筑形体追求自然性的有机继承。

　　5　表皮的信息化
　　商业建筑自身的内在特征推动了表皮成为商业传播的重要媒介。从宏观上讲，表皮的信息化不仅体现为对建筑功能形式的外显，它更多强调的是与大众的交流，以及对时代文化生活、审美取向的整体反映。在微观上讲，设计师们采用各种设计方法，将广告、展示与建筑表皮巧妙地统一起来，使其相互补充、衬托。将原来商业广告对建筑表皮的不协调性因素转化为具有价值的装饰性因素，并使其与建筑设计的风格相得益彰，以有限的空间向消费者传达了丰富的商品信息，并成为建筑外表皮上的亮点。建筑自身就成为有效的信息传播媒介，这种本体的信息化也是对日本传统“寂” 纯净、非装饰性的表达。如妹岛和世在她的众多商业建筑表皮上都印有商店的标识，不仅提升了广告的审美价值，也巧妙地扩大了商品的宣传效应。

　　三　表皮现象的深层语意
　　经济的高度发展促使人们的需求从物质型转向精神文化型，也使建筑师不再束缚于“形式追随功能”的教条，从而尽情彰显他们的个性风格。确切地说，是当代信息技术的进步，带来了日本现代建筑观的发展。

　　1　追求“无形”的内在特质
　　日本的古典美学有三个基本原则：佗、寂和涉，“佗”代表了大胆而夸张的美；“寂”则代表了纯净、洗练的美；“涉”则表明美的综合以及对异质文化的审美理解。三者共同构成了日本的传统审美体系。深邃澄澈的幽玄美、淡泊美，清寂素雅的情怀体现了日本传统美学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境。建筑师根据自己对美、对传统、对环境、对建筑的理解在实践中以其独特的方式把日本的气韵展现出来。解读日本现代建筑，我们可更多地体会到形体的自然性、结构的临时性、空间的流动性、材料的自明性和装饰的洗练性等日本传统建筑的内在特征。

　　著名建筑师安藤忠雄就是这种民族内在精神的一位孜孜探求者，他的设计追求超越物质功能以外的精神因素，以“无形”的手法将建筑实体表现得极富生命力。他的设计理念出自于传统，但在形式上却找不到任何传统符号的简单拼贴，人们身处其中便能体验到空间的诗意及日本民族文化的神韵，并能产生精神的共鸣。可以说，他在现代与传统之间找到了能很好地折射出日本独特精神气质的切合点。

　　2　倡导与异质文化相共生
　　日本与众不同的传统文化，孕育了其独特的建筑观，这观念中又存在着对外来文化的借鉴与吸收。日本建筑师正是运用他们特有的语法将其消解、重组，使其最终成为日本自己的建筑。黑川纪章便是应用共生的理念来发展建筑空间的关系、形成自己的建筑语言的典范。他通过对时代、社会发展的冷静思考，探索日本文化与现代文明的结合点，成功地培育出了东、西方文化相融合的硕果。

　　与异质文化的共生也体现了审美意识的转变。经济与科技的发展常引起审美取向的嬗变，但在嬗变的过程中，哲学思想、大众心理、价值取向都会对社会的审美价值和审美趣味的流行起到引领的作用。受西方当代哲学与科学思想的双重影响和推动，日本当代建筑的审美取向也发生了重大的变革。当代建筑美学领域的变异，对传统的经典美学产生了反叛和质疑，使其摆脱了总体性、线型和传统的思维惯式，向一种更富有时代性的思维迈进。美学思想由客观标准走向主观倾向，美学范畴由一元转向多元，人们的审美意识也向这种复杂化和多元化发展。

　　从日本新一代建筑大师富于时代性的作品中可以看出，非理性的设计思想、混沌的非线型思维拓宽了建筑师的创作理念，他们不仅从西欧中心主义的模式中冲脱出来，还突破传统美学的桎梏，建筑立面造型从原来的讲究体量的主从关系、虚实凹凸的对比和变化及所产生的光影效果等来显示建筑性格和魅力的传统观念中跳跃出来，在一种新型秩序原则的统领下追求混沌深奥的美，在给建筑带来新形象的同时使其获得新的意义。

　　3　探求回应时代的新技术
　　建筑至今仍是一定的营造技术与文化相结合的产物。黑川纪章认为：科学技术已经成为当今社会文明的基础，我们不可能把今天的世界设想为失去技术保证的文明。但也并不是要求现代建筑都具有尖端技术，而是应使现代建筑具有时代的技术特征。60年代产业革命的震荡导致日本反技术论调抬头，但这并未阻挡新一代建筑师们对新技术可能性的探索。他们的设计作品已摒弃以往单一、教条的表现方式，发展了以结构形式、建筑设备、流程工艺、材料质感等为内容的新手法，以各自独特的方式诠释了建筑师对新技术的认知与理解。更为重要的是，日本建筑师对新技术的思考是基于强调新的先进技术必须融化在民族文化之中，并表现出地域风格特色。这也就是应用相同的建筑技术材料，却能成就不同设计风格的建筑作品的原因。

　　4　信奉自身的设计哲学
　　建筑理论对设计作品的影响是潜在的和无声的，但绝非可有可无，建筑的创作实践与理论的研究是相辅相成的。日本建筑师最大的特点就是每个人都有能够与其创作实践相结合的设计思想和理论。他们对建筑设计理论的创造性的探索，使其建筑作品呈现出更深的意蕴与多样的内涵。日本青年建筑师新村重典认为：一位建筑师必须有自己的哲学，建筑师欲把对生活的感受转化为积极的、成功的职业反馈，必然在其创作全过程中自始自终受到哲学的指引。如黑川纪章“共生”的主张在他思想深处流动着，并作为他的毕生追求。他出版的《共生的思想》一书，就把人与自然的共生、建筑与自然的共生作为研究的主要内容。广岛市现代美术馆就是其“共生”思想的具体体现。

　　四　结语
　　通过对日本现代建筑的观念及作品的解读，深为他们作品中所包含的强烈创新意识、文化意识，以及浓厚的时代精神和探索精神所感染。希望“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能为我国建筑师开创真正属于自己的现代建筑有所裨益。

　　1　回归与超越
　　对待传统与异质文化的态度与方法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问题。传统是我们设计的文化底蕴，它是前进、创作的源泉和起点。我们在设计中要使传统在破中求立，辩证地对待传统文化，追求其内在精神的同时结合时代性，注入创新的活力，用现代的语言来表达传统思想中深刻的文化内涵，来实现对传统的超越。此外，要正确对待外来文化。正是因为建筑是地域文化精神的反映，人类的建筑才会形态各异、五光十色。在此我们可以借鉴日本建筑师对待异质文化的探索精神和方法技巧，在消化吸收的同时进行语汇重组，形成富有本民族文化特征的设计。

　　2　走出“边缘”
　　我国建筑界正处于一个文化转型时期，以外来的一些建筑理论片断和形式片断来支配设计行动的现象仍然存在，究其深层原因，是中国建筑理论思想与实践的脱节。即由于语言、文化的差异，从国外引进的建筑理论并不完全适合中国的国情，导致理论脱离实践，也脱离建筑本身；另一方面，我国建筑师尚未形成自己的完善理论体系，最终导致建筑设计体现不出理性的设计思想的指导。对此我们要立足对本国国情的深入了解，抛弃对形式的盲从、符号的拼凑，借鉴日本对西方先进理论的吸收范式——吸收、发展、变异、生根、创新，创建真正立足本土文化并对当下社会需求有敏锐思考的建筑设计思想，来回应我们的建筑创作实践。

　　3　科技对创新的支撑
　　创新有赖于深厚的理论基础，而信息时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对设计创新所带来的前景也是不可估量的。优秀的传统文化是宝贵的遗产，应创造性地继承与发展，而不是踏步不前只搞“民族虚无”，致使精品之作凤毛麟角。要重视科学技术对设计创新的巨大作用，积极引进国外的先进技术、材料、工艺等成果，同时立足于研究开发体现民族文化的新技术，走出真正适合我国国情的创新之路。

1　银座MIKIMOTO珠宝旗舰店
2　Prada Bouitqlie青山店
3　银座Dior店
4　表参道Cartier店
5　表参道OMEGA店
6　表参道日本家具店
7　表参道TOD'S

[ 本帖最后由 wasper 于 2008-7-7 12:56 编辑 ]